我到過許多地方/數(shù)這個城市最年輕/它是這樣漂亮/令人一見傾心/不是瀚海蜃樓/不是蓬萊仙境/它的一草一木/都由血汗凝成……
這是著名詩人艾青寫給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第八師石河子市的詩。上世紀50年代末,艾青在這里生活了6年,親眼目睹短短幾年荒涼戈壁上崛起一座軍墾新城,揮筆寫下了膾炙人口的詩篇《年輕的城》。
如今,石河子市人口已達67.7萬人,占新疆生產(chǎn)建設(shè)兵團總?cè)丝诘?/4。這座筑城史幾乎與新中國“同齡”的軍墾新城,已變身宜居之城,獲評聯(lián)合國“改善人類居住環(huán)境良好范例城市”迪拜獎、“國家園林城市”“國家森林城市”“全國綠化模范城市”,被譽為“戈壁明珠”。
戈壁驚開新天地,一張藍圖繪到底
“石河子,原本是瑪納斯河沖流而過的一條卵石溝,除了石頭就是石子。”4月上旬,在石河子市一個樹木掩映的小院里,90歲高齡的老軍墾陸振歐告訴記者,“就是一片戈壁荒灘,只有幾十戶人家,一條街上有幾間雜貨鋪、鐵匠爐和馬車店。”
1949年底,陸振歐從中國軍政大學廣西分校畢業(yè),分配到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十二兵團。1950年,隨部隊來到人跡罕至的戈壁荒原石河子,一待就是70個年頭。
陸振歐清楚記得,1950年,就在這片戈壁荒灘上,時任新疆軍區(qū)代司令員王震將軍大聲宣告:要靠我們自己的力量,建起一座新城。霎時間,戈壁灘上人歡馬嘶,一片沸騰。
有了想法,還得有規(guī)劃。“王震將軍從上海請來規(guī)劃專家。”陸振歐說,1951年,由上海建筑專家組成的規(guī)劃設(shè)計小組很快拿出石河子市城市建設(shè)方案草圖。當年5月,石河子城市建設(shè)大幕開啟,年底即建成土木結(jié)構(gòu)平房733間,修筑道路14.7公里。
老人感慨地說,那張規(guī)劃圖里,城市道路設(shè)計寬廣,防風林帶布局合理,這些都為后來建設(shè)綠色美好城市奠定了科學基礎(chǔ)。當時兩層樓高、規(guī)模最大的單體建筑是二十二兵團機關(guān)辦公樓,被稱為“軍墾第一樓”,后改建為新疆兵團軍墾博物館。
“戈壁驚開新世界,天山常涌大波濤。”1965年7月,陳毅元帥陪同周恩來總理來到石河子參觀考察,寫下這首《訪新疆》,高度肯定兵團屯墾戍邊的千秋偉業(yè)。
從陸振歐老人家里出來,記者來到八師石河子市機關(guān)辦公樓。兵團第八師黨委書記、政委,石河子市委書記董沂峰小心翼翼地展開一張老舊的“石河子規(guī)劃草圖”,比著墻上最新的“石河子規(guī)劃圖”說:“現(xiàn)在的城市布局就是68年前已定下的。同濟大學幫我們做的最新規(guī)劃方案,也是基于最初的這張規(guī)劃圖,真正做到了‘一張藍圖繪到底’。”
一草一木,都由血汗凝成
“誰言大漠不荒涼,地窩房,沒門窗;一日三餐,玉米間高粱;一陣號聲天未曉,尋火種,去燒荒……”距石河子市區(qū)20多公里的天山北麓將軍山下,紅色景區(qū)“軍墾第一連”聞名遐邇。82歲高齡的老連長胡有才一身土黃布軍裝,打著竹板講述連隊開荒初期的艱辛往事。
“走,帶你們瞅瞅當年我結(jié)婚時住過的新房。”沿著一條溝溝坎坎的小道,繞過一排排廢棄的地窩子,胡有才老人在山前一處塌陷的坑洞前停了下來。眾人詫異:“這不是菜窖么?能當新房?”
“當時,我順著山坡斜著挖進約兩米深,地上鋪幾層干草,上面蓋個軍毯,洞口搭些玉米稈,就成了我和愛人結(jié)婚的住處,大伙兒開玩笑說這才是真正的‘洞房’,我們一住就是3年。”老人爽朗地說。
“屯墾之初如此艱難,綠化環(huán)境是從啥時開始的呢?”聽到有人發(fā)問,老連長娓娓道來:戈壁灘上太陽火辣辣的毒,但只要有樹就會很涼快,還能防風。于是,當時確定了“先栽樹、后修路,以樹定路、以樹定規(guī)劃”的城建基本思路。“從我們來到石河子第一天起,就千方百計搞綠化,想盡辦法努力把樹種活。”胡有才說,為了種樹,有些軍墾戰(zhàn)士喝著澇壩水,把從幾十公里外運來的雪融水用于澆灌樹苗,“石河子的一草一木,都由血汗凝成。”
最近,石河子市西公園改造升級后向市民開放,成為80歲的余慶高老兩口流連忘返的好去處。他說,公園原來有圍墻,從家里出來要繞道幾百米才能進公園大門。“現(xiàn)在圍墻全部拆除了,方便得很!”
八師石河子市規(guī)劃局副局長吳昊告訴記者,“拆墻透綠”是石河子市綠化惠民“新動作”,市園林研究所植物園也同時向市民開放,整合提升園藝功能,建成“科研型+開放型公園”,打造城市“綠心”。
從“城市公園”到“公園城市”,石河子以“綠”聞名天山南北。目前,石河子城市綠地面積2580公頃,人均公園綠地面積超過10平方米,“城在園中、園在城中,攬山入懷、納水入城”,“公園城市”風貌初步形成。
奮斗不息,續(xù)寫新的光榮與夢想
走進石河子西工業(yè)園區(qū),一排排廠房鱗次櫛比。作為兵團初創(chuàng)時期發(fā)展工業(yè)的重要基地,這里承載著兵團人的輝煌記憶,紡出了新疆第一縷紗,織出了新疆第一匹布,榨出了新疆第一塊糖……
“它們曾是兵團乃至新疆發(fā)展工業(yè)的支柱和驕傲。”園區(qū)管委會負責人吳國華告訴記者,上世紀五六十年代,這里誕生了兵團乃至新疆第一批工業(yè)企業(yè)。
“這里有我們最珍貴的記憶。”穿著一身藍色工裝的王彬禮是八一棉紡織廠一分廠員工,入廠27年。她的父母是1958年建廠時從內(nèi)地來支邊的第一批員工。2018年下半年,工廠停工。“那些曾做出巨大貢獻的職工不能被遺忘,這些承載著歷史輝煌的工廠不能就此廢棄!”新一屆八師石河子市黨委把目光投向這片土地:保護老舊廠區(qū), 留存城市記憶,打造“八一記憶”創(chuàng)意公園。“廠房能留下,對我們來說是極大的安慰,也是全新的開端。”今年春節(jié)后,王彬禮和老員工們忙碌起來,投入公園的前期工作。
在西區(qū)火力發(fā)電廠一處巨大的穹頂式儲煤倉前,吳國華指著進進出出的垃圾清運車告訴記者,“這里被一家影視公司看中,將建成一個大型影視棚。”
石河子的創(chuàng)新活力不僅體現(xiàn)在老廠區(qū),更體現(xiàn)在年輕人扎堆聚集的高新區(qū)。2018年8月正式投入使用的科技創(chuàng)業(yè)園,目前已吸引100多家小微企業(yè)入駐,孫后醒的信息科技公司就是其中之一。“我的姥爺是當年一野一兵團的進疆戰(zhàn)士,軍墾博物館里還能看到他的名字。”孫后醒說,從小姥爺就給他講述老兵團人艱苦奮斗的歷史,“那種吃苦耐勞的精神一直激勵著我。”目前,公司獲專利授權(quán)20余項,被認定為國家高新區(qū)技術(shù)企業(yè)。
石河子活躍著新一代兵團人的身影。“我們早就把自己當成新疆人、兵團人。”今年是郭宗越和妻子鄧慧芳來到石河子的第十年。2009年,他們作為大學生志愿服務西部計劃志愿者從山東來到這里。兩年時光,他們喜歡上了石河子,決定留下,組成了小家庭。郭宗越說,他最愜意的事就是牽著兩個孩子,徜徉在林蔭道上,感受這座永遠充滿朝氣的軍墾新城跳動的脈搏……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19年04月18日 02 版)